老先生倒是淡然,没被这问题吓着,只想了想而后道:“江洋大盗虽凶,然朝廷仿其制式造了这沙船,使巡军得以顺利出没其间将其制服,恰如秦汉使汉兵以匈奴之马克敌一般,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乃朝廷高明之处亦是沙船之功、匠人之功!”
这一番话下来,老先生顺势博得阵阵掌声,唯独苏鸥若没听出这话多么在理。
这几年下来,虽然她一直没出过门,但书却是读了不少,在她看来,前朝匈奴之所以难挡入关,乃是因匈奴人擅驭而非只因马好,现如今朝廷能荡平盗寇乃是因巡军擅操船舰而非只因船好。
虽说她是个熟识船务的,却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听不得将这所有的功绩都算在沙船上头。
因而,在一众热烈中,苏鸥若皱着眉头不觉摇头的样子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老先生目光扫至苏鸥若处,面色有些不悦:“这位学匠这番凝眉重色的,莫不是对老夫的话存疑?”
被这么点了名,苏鸥若微微一愣,向来耿直爽朗的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哦?哪里不对?”老先生追问了一句,面色又沉了几分。
谁都知道京里头来的师傅们向来气性儿就高,暂不说这资历深厚的老学究,就是那些颇有点学问的学者都多多少少有架子,一般容不下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随便质疑。
只可惜这个道理从讲习堂来的人都有所耳闻,唯独苏鸥若不知,便这么不知不觉地撞在枪口上了。
现如今这个为船匠唱诵功德的老学究竟然被这么个小矮子给质疑了,还是当着这么多新晋匠人的面,老先生的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了。
苏鸥若出门出得少、场面也见得少,加上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而且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匈奴之长在于善驭而非独马之功,巡军之长在于擅操而非独船好,如何能将荡平盗寇之功算到匠人的头上呢?先生此话偏驳了。匠人之责便是做好自个儿手上的活儿,功名利禄之类的皆在身后,若是拿着本就该尽本分的差事邀功论赏,岂不白瞎了自己心诚的手艺?说到底造船的不过是个匠人,跟着官兵、衙门争个什么功?有那闲功夫倒不如学好用好,造艘能传万年的好船传下去岂不更好?”
……
苏鸥若一开口苏常就开始皱眉头,待她把话说完,苏常的脸彻底青了……
“你……”老先生一时有些气竭,气得胡须见根儿地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