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俩离婚半年后,聂纪朗就开始对我展开追求。那时候,他刚从水星载人探测的任务回来,并完成了自己的学术报告,名声大振,在国内航天界可谓一时无人可出其右。我也是冲着这点才神差鬼使的就答应了他,当了好几个月的报纸头条。我俩没谈多久,他就向我求婚了。当时我就想,天下能有几个男人在自己名利双收的时候想到谈婚论嫁?想跟他扯上一丝半缕关系的女人多得能从东三省排队排到珠三角,他大可以阅三千以择其一。”她说着说着,气儿就喘起来了,“但他最终却选择了我。说真的,当时我真感动了,就答应了他,还举办了一场豪华得我都不知怎么形容的婚礼。”
汤兰接过话:“我有看直播。”年沐盈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多少呼吸的感觉。她只好不停地喘着气,活像得了高原反应一样。
“然而,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给吕湘英下请谏了。我本以为吕湘英不会来,没成想他也真来了,还堂而皇之地当着差不多一万号人面前祝福我们白头偕老。你想象不了那会儿我有多尴尬,在场的亲友媒体没有一个吭气儿的,就看着我的前夫与现任在各自演戏。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聂纪朗是在向吕湘英宣示新主权,而吕湘英则在故作潇洒大方。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笔大大的混帐。”说完这些,她已再无力气,任由四肢放松,瘫软在半空之中。
“真好……”她说,“这笔混帐终于了结了。”
看着年沐盈倒下,汤兰亦缓缓合上眼睛,在此之前她还看了一眼粒子计量仪的数据——百分之八十九。看来一切都结束了,“逐日”号最终变成一座太空陵墓。垂死的孤独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这里没有亲人的哀思,没有朋友的悼念,驾驶舱就是他们的灵堂,举办着一场冷冷清清的葬礼,而昏暗的灯光和四散的酒珠就是葬礼上的鲜花,映照着每一个人的遗容,恰如为他们粉上浓妆。
茫茫太空,浩瀚星海,相对于宇宙的岁月,人类的生命短暂得连一只渺小的蜉蝣也不如。然而无论人类为死亡赋予什么意义,究其本质终是千秋不改,就像一片树叶枯萎、化成泥尘之后,世上就再也找不到与之一模一样的树叶。结束就是结束,完结就是完结,极其简单的概念。所以每当死亡降临,一切皆大同小异,而这亦是上天最公平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