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一个人往回走,都来问我什么情况。起初我还跟他们说一下,但发现根本没人相信我,我就不说了,往后再有人问我,我也当作没听见。
“好不容易,我才走到宿舍附近的地铁站。爬上站台一看,不出所料全是死人,毫不夸张地说,我是踩着人走过站台的。有些还没死透的看见我来了就向我求救,我也管不上了。在地铁站里绕了一圈,发现全部出口都被轰塌了,霎时我就明白,原来我们的逃跑路线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可想通这一点又能怎样?我他妈连最起码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
“我奔波了一晚,又困又饿。砸了地铁站里自动贩卖机,乱七八糟的喝了些东西,就在死人堆里睡了一天。那时天气正热,就像今天一样,我睡着睡着,就被热醒了。爬起来一看,灯全灭了,只剩几盏应急灯在亮着,而且满站都弥漫着阵阵恶臭。你看啊,这大热天的,就算是一块猪肉,只要放上一天,也能把你臭成孙子,何况死了那么多人。在那时我才突然觉得,这人那,其实跟他妈猪牛羊马啊,猫狗鸡鸭啊,当真没多少区别。”
说到这,他突然沉默下来,似在寻求什么感悟,过了片刻才说:“我那会儿实在没办法忍受那种恶臭,就又跳回轨道上继续走。我开着手机的电筒功能,走在黑不见底的轨道上,就别提有多慌了。要是不小心脚步踏重了,那声音都能传到老远老远,然后消失在漆黑之中,就像被什么吞掉似的,瘆得我恨不得摇身变成一只王八,把脑袋四肢统统缩进壳里。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一个下水道的入口,进去没走两步,就看见窨井口,好说歹说终于让我重见天日了。我本来打算,一到了地面,就马上找个地方给藏起来,免得碰上那些拍照的家伙。可是我……我只是顶开窨井盖,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就他妈给吓傻眼了。尽管这一天下来,我见了不少可怕的事情,但相比之下,实在微不足道。之前看见的,顶多叫做可怕,但那会儿看见的,简直就是绝望,一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因为这偌大的上海城——”他瞪着大眼,挥起两条肥大的胳膊,在半空中划了个大圆,就像一个孩子想要形容什么庞然大物,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好透过夸张的肢体语言和神情来表达,然后徐徐补上一句,“已经变成一座地狱。”
地狱——自从吕湘英读上物理系之后,就很少再听见这个词。仅凭早已尘封在他大脑深处,而且十分模糊的地狱概念,他是没办法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我看着那情景,”严黄接着说,“心里面就想,这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