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的海婴不一样,他起码会察觉到自己的不理解。
他不得不承认,人类有着某种海婴并不具备的精神力量。他们能透过这种力量,把现实解读成自己认为的样子,然后遵从着这种解读来决定自己的言行。人类之间的各种差异,几乎全部来自于此。他还发现,这种精神力量在他多次窃脑和归脑之后,竟或多或少地继承了过来。从此他对现实的解读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而这种想法,最终促使他义无反顾地在腰间系上那条亮银滚边的湛蓝裆布。
他放下仪板,转身离开了蜂房,黑暗中响起了他脚趾甲触碰地板的声音。他忽然有种预感,觉得这场战争最终会以海婴失败告终。他在灯光闪烁的过道上碰上几名人类电子机械技工,他们一见自己就马上点头哈腰,露出友善的笑容和自己打招呼,还如朋友一般跟自己说:“好久不见了,哈葛托队长。”适才的预感随着这番问候,竟陡然强烈起来。这些人类的友善是经过加工的,并不是真的,却会像麻药一样麻痹自己的提防。人类太惯于掩饰自己了,不但对海婴,就连对自己的同类,也是这副表里不一的嘴脸。如果这些生物就是海婴敌人,海婴或许真的没有赢得这场战争的希望。
悲观,是海婴普通的情绪特征。
而令他更感不安的是,这帮人类已经认出了自己。他知道海婴在人类眼里,就像人类在海婴眼里一样,几乎都一样,没有什么可辨认的地方。当初他为了辨认哪个人类是哪个人类,可说是下了十分大的苦功。然而,这帮人类却认出了甚少在蜂巢活动的自己,但自己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他马上就意识到,人类大脑还有一个海婴无法相媲美的地方,那就是辨识能力。
他与人类技工们擦身而过,却不安得如游过大白鲨的身旁,尾巴缓缓缠住自己的腰,并绷紧了每一寸肌肉。他不会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人类不会意识到为什么要盘起双手一样。这是一套无意识的肢体语言,但在某程度上能反应他想保护起自己。他没有办法用相同虚假的态度来回应人类的友善,即便他很努力去回想自己在扮演严黄一角时是如何七情六欲上脸,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无法做到。
这也是海婴大脑的另一个封闭区,他们无法加工自己的情绪,就像地球上除人类以外的一切有情绪的动物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