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驿的厅堂,陈设颇用了些心思,正冲门扇的地方摆设的是矮榻,只能供人跽坐,但辽人却习惯了高足坐具,所以一般会选择侧面的交椅坐谈,骨刺机先听见了晏迟的声嗓,侧脸才见他踱向这侧。
晏迟今日穿的是公服。
乌角幞,锦紫衣,绣瑞草云鹤纹,围玉銙蟠螭带,他这样踱步而近,瞵视昂藏,似有锐气隐透筋骨,又更威凛渗淌眸光,当轻笑时,那逼人的势焰方才稍敛,骨刺机顿觉胸臆一松。
“趁使君谈兴正好,今日倒是可商正事了。”晏迟仍是坐上首,与骨刺机间只有方几相隔,他左臂横支于椅扶,身体稍倾,看着骨刺机眼中狡光像星芒一闪,又黯沉在那双小瞳孔底里。
其实骨刺机也并没有那多闲心游览临安城的湖光山色,品尝美味佳肴,这是晏迟的判定。
“我还是那句话,倘若卫君不愿下令出兵山东剿灭叛党,那么大辽必将兴师南征问罪于卫国言而无信违背盟约。”骨刺机也端起了凛然的架势,只他膝盖微张,笔直端坐,这样一来其实就是避开了和晏迟的四目相视。
晏迟一笑:“使君确定?那就无法商洽了,我朝只能应战,就等着尔邦挥戈南下。”
“湘王这是公然声称卫国背约?!”骨刺机神色更加凛冷,倒是侧转了半边身体,没有再避视了。
“我朝如何背约了?我朝先帝当熙和之年,与尔邦签定和盟之约,将山东之境及遗民划为尔邦统辖,尔邦不能征服臣民,平定变乱,竟以毁约为要胁,逼迫我朝代为平乱,这究竟是谁先背约?”
“可是卫国赦免了南剑州叛军,明知那赵青瓦贼党,所打的旗号是反叛大辽,卫君竟然允其往山东,难道这也不算背约?”
“是否赦免臣民,乃我朝内政,辽国怎能干预卫国内政?而我朝国君既然已经赦免罪臣,又怎能阻拦罪臣去往何处?”
“那我再敢问湘王,南剑州之乱,从于贼首的梁姓父子,公然声称其女梁氏,为被你卫国君臣污害,卫君赦其罪行,无异承认了宫人梁氏确死于你国君臣的冤杀,可你们起初是怎么判的案?一口咬定梁氏是为我为使臣所害!”
“我朝圣上赦免叛臣,并非是因承认梁姓父子指控,而是因荧惑守心之象显生,上苍示警君上不能在域内用兵,且尔邦来使意图掳辱洛王妃未遂,乃尔邦君主自认了来使之罪,而今却又诬蔑我国陷害中伤,岂不荒唐?”
“你!”骨刺机怒道:“湘王这分明就是在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