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又直到伯父将他的名籍递给官衙时,告诉他——福根啊,你看看我们家里,着实已经揭不开锅,你那大哥的病,眼看也是治不好了,两个弟弟跟你一样都在饿肚子,你算有福气的,伯伯替你谋了个进宫的差使,还是进宫当个官儿,以后就是吃皇家饭了,饿不着冷不着的,指不定来日还能享大富贵。
潘吉记得当时自己兴高采烈。
挨饿的滋味太深刻太煎熬,能填饱肚子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而后的经遇潘吉这几十年来都不想再回忆。
可他也常困在那个梦魇里,身体遭遇剧痛,被丢在一个硬板床上淌着冷汗打着冷颤,照顾他的老宦官倒并不阴阳怪气,对他还满怀着怜悯,那些琐碎的念叨,直至如今还会像咒语一样萦绕在他的耳边。
很痛吧?你这孩子,痛也不见哭,能忍,倒是个要强的孩子,这也好,要知道这伤口虽痛,也就痛个十天半月的,要现在都觉忍受不住了,你以后可没法活,就白挨了这一刀,枉做了一回人……我们这些人啊,得要强,至少才能受着鄙夷讥讽活下去,受得了痛,才能压得住气,先得当狗,才能重新做回个人啊。
你看我这样,活了把岁数,到头来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宫里的宦官却不都落得我这结果,得往上走,哪怕先是匍匐着爬,也得往上头爬,有多少得享富贵的宦官呢,穿绫罗吃山珍,娶妻纳妾的都有,说不定爬到了官家的靴子前,那些朝堂上的官员都要冲你点头哈腰着。
爬到皇帝的靴子前,潘吉牢记着这句话。
他努力的爬了,为了不白受那场痛苦,为了终有一日还能直立着行走。
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度是他唯一的指靠,当皇帝的狗,人前的人,潘吉没有被灌输过亲亲尊尊的礼法思想,他领受的是主贵仆贱的“教育”,皇帝是生杀予夺的主人,他们则终生是侍奉皇帝的仆婢。
仆婢对主人能有多忠诚?
当生死由主人定夺时,自然忠心不二,可忽然之间,可以定夺他生死的人就换了人。
潘吉想要活着,所以他顺理成章的接受了易主,但直到今天,当他亲眼目睹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也被人践踏如蝼蚁,他耸然心惊了,他忽然才意识到人活世上真真是生死难料,连皇帝的生死都可以任由他人予夺,更何况他这个本就卑贱如蝼蚁的奴仆?湘王的弑君大计必然能够成功,而他,却依然还是生死未卜。
潘吉从未想过他的想法在今日会得到如此彻底的颠覆,而余生都将冷汗淋漓的活着,并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