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以来,程若玄耳朵里灌满了滆乡口音,难得听见一口地道官话,循声看去,就见此人裹着一方棋子布头巾,打扮与旁人略有些不同,手上也未有活计,只在人群中来回走动,看来是个监工。
荆风一拧眉,似要争辩,程若玄连忙拉了拉他袖口,摇摇头示意他噤声。那人声调横了些,话说得却也在理。她想不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挤在这里反倒添乱。
忽然又有人道:“也不尽然,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这位话音较于旁人沉稳得多,却也不是本地人。程若玄抬头,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虯髯汉子,手中拎着几只酒囊,正往这边来。那人与她目光对上,将酒囊递与她,温言道:“来帮忙。”
程若玄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
“差遣你做个女酒保!”那戴头巾的监工站在边上,声气稍缓和了些,“不错,桨手都要给风吹垮了,是该喝点酒暖暖身子。还是……想得周到。”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虯髯大汉,口中语焉不详,把称谓略过了。
“小姑娘个子小,不占地方,最合适不过。拿稳了酒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问谁要来一口,递上去就行。”那大汉说着就冲程若玄笑了一下,脸上大把须髯竟显出几分亲切来。
程若玄一脸懵懂地接过酒囊。这大汉自然是好心解围,她却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听这些琐碎细节。这艘船究竟要拐到哪里去?火长叮嘱过不让问。可她明明打定了主意要回裴家,怎么每走一步都能生出这许多枝节?她抱着酒囊,揉了揉眼,狠命把翻涌的委屈压了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心中默念,左右无法立刻回到明州,也只能见招拆招。这船上有朝中的官员,她可不能因着一时焦躁,再给裴家招来什么麻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摇摇晃晃地开始当差了。往里走了一段,才发现船舱里竟然还有闲人。两侧都是奋力划桨的水手,闲人们挤在船舱中间,东倒西歪没个依凭。他们看来已习惯了海上的动荡,但这般没头没脑地呆立在一处,总难称得上好受。
这一幕着实古怪。程若玄认出其中几人,是荆风上船时打过招呼的。她借着递酒囊的工夫,问过才知道,原来他们就是采珠人。论及潜水,这些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可行船的本事却远远比不上水手。眼下这个境况,他们不仅帮不上忙,站在这里都嫌占地方。
程若玄仔细打量,才发觉这群人个个都是细瘦身板,头发干枯发灰,形貌上果真与水手颇有不同。她点点头,随口问道:“采珠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