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小雨,不眠。
昨日韩学究的话比那嬷嬷手中的银针还要扎得令他难受。
九黎虽有据可循,可大宋自开国以来最是忌讳牛鬼蛇神之事,九黎是抓了杀,杀了抓,江湖术士若只是偏于一隅,不碰上那些闲的蛋疼的捕快的人,倒也能落个安生,算是在夹缝里讨碗饭吃。可倘若点背,那这条小命怕是不保。
朱啼暗自招收江湖异士,想来宫里那位应该是知晓的,不过帝王心思,又有几人能猜得透。
“你应该去文房斋。”韩学究是这么说得,“文房斋怎么说也算隐世大家墨家的俗世门,里面的典籍虽不比一些老宗门,可你有砚牌,还是墨柒柒的砚牌,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墨家都会满足你,想来要翻阅些古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文房斋,沈流舒将这个名字深深地记下。
那把朴刀躺在他的右侧,他摊开右手,任由屋檐的雨水滑落在掌心,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木盒。
“还没睡?”温柔而又熟悉的语调。
沈流舒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你不也没睡吗。”
柳儿坐在沈流舒不过半尺的距离,也唯有这般寂夜,才会想着彼此靠近一些,为了取暖。
“有心事?”姑娘家的心思就是缜密。
沈流舒在熟悉的人面前一向藏不住事,尤其是柳儿。
“还好。”他笑笑。
柳儿莞尔,“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什么心事你可以与我说。”
这几年柳儿出落愈发动人,身材也更高挑,也不知何时起,沈流舒总觉得看不够她的容颜,她的一切。
“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他话锋一转,“这都快丑时了快些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
“早起?”柳儿抓住了关键字。
沈流舒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二人皆是不语,一个装聋,一个作哑。
江州的天多变,春夜的小雨淅淅沥沥,这雨不比江南,江南的雨是连绵,好似哪家刚要出阁的小娘子,故作娇羞,扭捏这身子,盼着情郎,等急了还要探出头,可若是郎君到了却还要躲回屋子,锁了门,遮了帘不够还用蒲扇或是薄纱掩面,久久听不到动静,却又在伏在窗纸前,想着就瞧一眼。江州的雨,与那琴坊的女儿好有一比,虽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也是千种娇媚,万般娇柔,这四方来客喜欢点上一曲乐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