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拿着份公文,拧着眉头斟酌巡察司的评断时,门帘子被人悄无声息地撩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两个提督府的仆役低头弯腰蹑手蹑脚地进来。一个人把一大海碗面片还有一双筷子轻轻地摆到桌上,另外一个人放下一个用棉套子裹着的茶壶,收起了已经凉了的冷茶。商成点了下头,说:“换几支蜡烛。这些都快烧尽了。”两个仆役轻轻地答应一声,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商成把正在看的公文平摊在桌上,一手端起碗,一手拿起筷子在桌上墩了两下,偏着头刚刚吸溜了一口热汤,包坎就在外面说:“大人,陶知府和州学温教谕求见。”
商成含了一口面片含混地说道:“请他们过来。”他三口两口拨着汤面,还没吃上几口,就听外面庑廊下传来脚步声橐橐,知道陶启和燕州学官已经到了,丢下碗急走两步掀门帘出了上房,拱手迎接道:“孟敞公,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还要劳动您亲自跑一趟?天都这么晚了,天气又这样冷,真有大事,派个小厮喊一声,我去您府上说不成么?”说着一手掀开帘子,一手搀着陶启的胳膊把老知府扶进屋,回头对包坎说,“赶紧送几盆火来。”
商成请陶启坐了,又给他奉上一杯热茶汤,转脸对恭恭谨谨立在门首的另外一个八品文官说:“你就是温教谕?也坐吧。”等两个仆役把三个烧得旺旺的火盆搬进屋,右二左一地分别放好,又给温教谕献了茶再退出去,这才问道,“孟敞公有事找我?”
陶启坐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他知道商成眼疾疴沉忌讳炭火,廨房里从来不点火盆,今天显然是因为自己才破了例,心里感动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嗫嚅了一下,才喏喏地致谢:“督帅体恤下官了。”
商成一笑摇了摇头,撇开这个话题直接问道:“老太守过府,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陶启在心里掂量着该怎么措辞。他虽然举荐过商成出任提督时,不过从来没和商成面对面打过交道,可以说是半分也不了解这个军旅中骤然冒头的青年将军,只是听说这个人说话做事极是豪爽。此时才知道外面的传闻并没有差错。除了门口两句寒暄,自进屋之后商成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开口就询问他的来由一一亏他一路上思忖了半天的腹稿,居然半句也没派上用场。他有些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踌躇了一下说道,“齐政,你来和督帅说。”又给商成介绍,“这是燕州的州学教谕温论,字齐政。”
商成便把脸转向左首边温论,等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