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论大概没想到陶启把话题推到自己身上,一时没有准备,脸色霍地胀得通红,按在膝上的双手紧紧地揪着绿色官袍,拖到膝下的袍角都在抖嗦,两只脚的脚后跟也痉挛一般地一抬一落,眼睛直盯着对面的一架烛山,一张方脸膛绷得极紧,张了张嘴,嗓子里咯咯了两声。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似的。
商成知道他是太紧张,端着面前的茶盏朝他还有陶启比划了一下,说声“请吃茶”,先低下头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撇见温论连灌了几口水,这才抬头问道:“教谕请说。”
温论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眼睛直视着商成桌案的纱灯,结结巴巴地说道:“……是这样的。呃,督帅,是这样的,……就是州学的,州学的……”
商成拿起茶壶过去给他的杯子里再斟满茶汤,把杯子递他手里,和气地说道:“别着急,慢慢说。”转身顺手又给陶启的杯盏里续上,再说道,“你慢慢说,我听着咧。”
温论再喝了几口水,这才象是有了些底气,说话也顺溜起来:“督帅见谅,论失礼了。督帅,事情是这样的。今年是圣上登基二十年整庆,去年秋天朝廷就有诏令,特旨遍天下所有州府,在今年春末夏初加一回乙亥恩科乡试。”说到此,他已经全然恢复了学官的澹泊从容仪态,在座椅里端直腰背,平目凝视商成说道,“督帅,燕州官学年久失修,孔祠孟祠墙垣砖角都有崩塌,七垄考房也是屋漏透风,下官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事一一想请督帅拨笔修葺州学的费用。”
商成点了下头,不急忙回答温论,先问陶启:“孟敞公也是为了这事?”
陶启人老成精,几句话就已经约略摸清了商成的脾气秉性,也就不再拽文,笑着说道:“是。温教谕可能是怕自己的官职低,在衙门里轮班候时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大人,所以就拖上老夫来陪绑。他大概觉得凭老夫这张老脸,能从督帅这里榨出点银钱来。”
商成呵呵一笑。他记得历史上的科举一般都是秋天八月在各地乡试,然后第二年春天才在京师大比,所以才有秋闱和春闱的别称;不过大赵朝似乎还没有这个说法,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霍士其就在准备参加燕州的乡试一一其中的来龙去脉他也不好打听。就又问温论:“这笔费用要着落到我们燕山?各地的州学不都是朝廷直辖么?”
温论在座椅里拱手说道:“督帅有所不知,学官确实是朝廷直接委派,但是州学县学的费用都是由地方上供应。”
商成攒着眉想了想,再问道:“州学难道没有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