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出来,商成的感叹全是一片至诚;这与自己的刻意讨好截然不同。他是风流名士,也有着名士的傲骨,今天是昧着心意来做事,不管怎么说,总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因苦笑着摆手,长喟一声说道:“名士二字,愧不敢当。一一休要再提,子达休要再提!”
商成笑了笑,也就不再攀扯细说下去,转回话题问道:“连山公,你还是没说虚封实封的事。再不说的话,这晌午饭可是真的吃不上了。”
程桥端上盏,呷了口水,开口说道:“其实,这些事你出去随便找个礼部的司郎曹官,他们也能譬说得一清二楚。本朝制度,大都承继前唐,但就细致精微处而言,又再胜前朝。这封爵也是因时应势颇有变迁……”他的口才记性都好,自先秦的《通典职官封爵》讲起,就是简化了再简化,从两汉魏晋隋唐一路向下直说到本朝高宗时期,也差不多过去小半个时辰。“……本朝除宗室封爵六等之外,另有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并开国子六等,这十二等都是虚爵,有封户食邑,但通常都是虚封,惟有另加实封者可实领封户租税。”有句话被他略去没有提。加实封的各等爵早在几十年前就没有这些钱粮可领了;高宗年间便取消了这一条。“十二等虚爵之外,还有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计六等实封爵。然此六等爵也有分别,彼此相差甚远。有的封爵于此县而封地却在彼县,比如昭余县侯诸氏;有的不得自置邑官,比如平原伯李氏。还有一类便是鄱阳侯谷氏,封爵封地封户尽有,天子又等外赐予隆恩,能于封国自置邑官一人代牧。邑官之下仍可再设数职,如掌管文书的副邑,掌管帐册的邑中郎,扫贼缉盗的邑使,以及守卫一方的邑制。”
商成听得脑袋都有点发胀。怪不得鄱阳侯谷实随时随地就是付小心翼翼模样,想和自己结亲也舍不得嫡亲闺女,而是领个庶出的女儿过来,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番道理。想想也是,谷家在开国之初就已经领了封地,一百多年下来,即便封地上的封户多寡没有变动,封户的后代、姻亲、分支,还有谷家的亲朋、部曲、门人、故旧,乱七八糟加起来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算谷实自己没有丝毫的其他想法,如今当地官府的政令能不能走出州县衙门都是个大问题。呵,谷实的背后有这样一个国中之国,他敢不小心谨慎?想和自己亲近,他敢拿嫡亲的女儿出来招揽?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大事。他应县伯的封爵是哪一种实封?
他连忙回到内书房,把那份加着天子印鉴的诏书拿过来,请程桥帮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