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意虽算不上完美,但已是目前情势下的良策,舅父舅母欣然赞成,第二日便拖着病体上寿府交涉。而寿吴礼既达目的,爽快地履行承诺,上衙门撤了诉。
第三日,被羁押了整整一个月的丰年终于重见天日,回到了府中。一家人抱头痛哭后,立即为老太君和表嫂曹氏出殡下葬、入土为安,接着便着手变卖老宅、遣散奴仆、收拾行装。
十余日后,我收到了暮云的来信。信中说他已安顿在永安最大的云来客栈,正积极准备殿试,让我放心。并询问我府中何人过世,劝我节哀。信尾,以遒美健秀的行楷附诗一首: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永安道,此会在何年。
浓浓的情意随着字迹映入眼帘汹涌而来。自城门口一别,我们已有月余未见。虽然近来一直忙忙忙碌碌少有闲暇,但每当夜阑人静之时,入骨的相思便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珍而重之地收好信笺,铺纸磨墨,将府中的变故简单叙述了一番,同时告诉他我们不日将离开长宁,举家迁往永安定居,嘱咐他安心备考,保重身体。
意犹未尽,我略一思忖,将《春江花月夜》的另一段写了下来: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待一切准备停当,已是秋分时节。
府里大部分年轻的奴仆已被遣散,只留下了几个像秦叔这般上了年纪、不愿再另觅东家的忠仆,还有舅父想方设法、重金礼聘的“求凰”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加上郑府上下十几口人,组成了此次东赴永安的队伍。
这样一行二十余人,雇了几辆马车,又将筹得的一千多贯铜钱换成三箱金锭,请了两个镖师,告别郑家祖祖辈辈生活的长宁城,朝东都永安进发。
家中接二连三的丧事、官司,又忙碌了这些日子,一路上的气氛不可谓不沉闷。唯有虎娃和小杰童真无邪,总有说不尽的话,玩不尽的游戏,稍稍缓和了众人郁结的情绪。
可怜的小杰,到如今尚不知自己的阿娘已香消玉殒。这个年龄的孩子,还理解不了死亡的意义,我们只能用善意的谎言先瞒着。
虎娃正玩得兴起,忽地抬头问我:“阿娘,程叔呢?我好久没见到程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