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初歇,穷空晦暗。
密不透风的云层缓缓下坠,直压得人喘不上气,天地之间是苍白死寂的灰,废墟之上缭绕着如梦似幻的薄雾,仿佛在勾画着往昔的舆图盛景。
偶有几声青鸦嘶唳衬出死一般的阒然-
魏识牵着玉奴,一人一马孤立村口。
白色的槐花飘了满头,而后无声坠地碾作尘泥,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雨,把这座被烧成废墟的村子浇透浇烂,像是一盅熬得浓黑发臭的汤药。
散发着腥臭难闻的气息,老槐树下的磨摆上叠挂着几具软趴趴的尸体,被野狗啃噬地参差不齐,森森见骨,散落的血肉变成一摊黑黄的浆糊,糜烂生蛆。
他望着满目的死寂,眼眶发红,喉咙微哽,紧紧攥着的指骨几近碎裂。
无边的悔恨自责像是裹着砾石的山洪一般灌进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若早知如此,哪怕是被那些村民活活烧死,他也该苦劝他们早早地离开,躲进深山里。
堪堪几日,那些难民将京城近郊的十几个村子洗劫一空,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肆意将魔鬼的种子播撒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
云雾散开,日头缓缓露了出来,在天际刻上一道五彩的疤痕,腥臭潮热的气息涌进鼻腔。
魏识眼眶通红,抬手掩紧面上的巾帕,抬脚往村子里面走。
满目荒败,焦黑的横梁倒在软烂泥泞的道上,朱红黑紫,深浅不一的血迹渗透蜿蜒引着人往那人间炼狱而去。
一只被雨水泡烂的断手死死扒在门槛上,那只手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婶子。
他们家是村里少有的富户,几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在京城里做活,时常坐在村口的磨盘上与来来往往的农人交道些风言风语。
魏识能从一只断手就认出她来,还要多亏这刘婶子用她那只带着个金镯子的手指着他祖父的鼻子,让他们滚出王槐村。
数日前又四处宣扬祖父死于疫症,说他是村里的灾星,要村长一把火烧死他。
那时的魏识悲恸不已,刚刚安置了祖父的遗体,受到鼓动的村民大半夜,举着火杖聚集在他家的草庐前叫嚣着要放火烧死他这个灾星。
多亏村长苦言相劝,那些村民才停了手,若非如此,他早已成了地上的一撮尘灰。
他深知,这座村子已经容不下他魏识,欲遵循祖父的遗言,带着尚有余息的男孩进深山里避祸。
可这场疫病来势汹汹,若是任其肆虐,保不齐哪天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