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儿。中午饭离不了槐花儿,早餐还是槐花饼、槐花羹,晚餐也是槐花粥、槐花煎鸡蛋。吃烦了,我到了摘槐花的日子,就有意躲避、偷懒,母亲就自个摘,实在是逃避不了,我便磨磨蹭蹭,叽叽歪歪,不愿爬树上。在河里洗槐花儿的时候,我故意将篮子全浸没在水里,泡着、洗着、冲着,流走的槐花在水里争先恐后朝前头跑,似乎喜悦的样子,在我耳边唱着:“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我装着没看见、没听见,母亲看我那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就不再使唤我了。
过去农村的条件要好些,有吃的,每顿饭都能吃饱,比起城里肯定幸福,我一上学就扛根槐树枝,上面有密密的槐花,让人看到眼馋,城里同学围着我转,跟到后面向我要,我呢就像是指挥官,指向哪里,他们就去哪里,叫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有的还一路护送我回家,去接我上学,极大满足了我的荣耀。那天下午,我在家念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进来了一对儿母女,一看就是城里人,气质好,肤色好,身材有曲线,那女孩白里透红的脸蛋,如初开的杜鹃花,眼睛如潭水。她妈问我:“你家大人呢?“我回答:没在家。母女就在院子里等,她偎着她妈站着,她妈看到我家院子里的两棵大槐树上,槐花长势喜人,就教她女儿背诵苏东坡诗词:”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直到天黑,我妈回来,我才知道她们是来摘槐花的,城里人对槐花懂得的知识比乡下人多,也爱吃槐花儿,她妈和我妈唠嗑儿,说槐花是宝,用槐花儿沐浴,皮肤好,不长斑、不长痘、不粗糙,有光泽、细腻和白皙。槐花是中药,性寒,具有凉血止血,清泄肝火的作用。我妈讲摘槐花需要上树,天色已晚,看不见摘,挽留她们在我家吃饭,并在我家住宿。第二天一早,我就屁颠屁颠爬到树上摘,她们都还没起床,我妈也还在睡,等她们起床看到好多槐花在地上,特是惊奇,高兴得在地上拾掇和摘槐花。
从此每年到摘槐花的季节,我就跑到山上去,望着槐花吐蕊,算着槐花能摘的时间段儿,心里盼着她们来。
槐花开了,无人会。我问我妈:槐花,怎么还不来呢?
我妈说:槐花是谁?
“就是去年和阿姨一起来的。“
我妈笑着说,她不叫槐花。母亲把这个事讲给她妈听的时候,她也在旁边,被两位母亲笑得忸怩作态,摆弄起小辨子,说:妈,快去摘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