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了一条清幽的风道,整间店都睡得熟络,无灯也无音。唯有一间客房,纸窗朦胧有影,推测里头一直亮着盏烛灯。
阿饶翻身,意识模糊,人也恍惚,只觉唇干干的,用舌舔了舔,裂皮的口犹如久旱逢甘露,疼得她脑仁一激灵。
醒了。
睁眼的刹那,仿佛失了忆,不识眼前一物,等缓过来,才想起究竟为何,及身在何处,都怪刚刚梦里的那片杏雨梨云,才致蜂蝶恋昏。
如此,心下凄凄,再也睡不着。
阿饶缓缓坐起,隔着纱帐,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随后,又鬼使神差地下了床。她提着衬裙,赤脚贴着那不干不净的地,并不自觉地,有些躬着身。
空气里,有细小的风溜过,趁此,她也喘了口气。轻声细步行至月门,眼才抓到坐于木榻中修禅的净空。烛灯隔他不近,只一半的脸沐在光里,两眼俱阖,半明半暗,渡有一层亮灰的边。
和尚都是坐着睡的,阿饶现在信这话了。
她偷偷盯了半响,出着神。也不知净空是不是晓得有人在看他,忽出人意料地睁了眼,吓了阿饶一跳,原来修禅还真能修出虚室生白的境界。
净空不但睁了眼,还下了榻,阿饶看到这动静,着实提着心退了几步,隐在月门后头,藏得深深。然净空并不是往她这处来的,两脚刚落地,鞋尖对着的是窗户的方向。
阿饶的眼跟着看过去,才发现窗是虚掩的,一丝缝,是她留给外面天地的渡河。
然净空走过去,身段典则俊雅,恍若餐霞饮景已成,只那只手,毫不留情地,压在窗棱上,关上了风窜进来的路径,也关上了渡河。
屋子里,一下更静了,阿饶慢条斯理地憋了一口气,屏住鼻息,只待看见净空又坐回榻处,才将气吐了出去。
床头处,挂着棉披,不知怎的,即便在这么暗的光线里,阿饶还是能一眼就看见棉披上的桃花盘扣,一粒挨着一粒,仿佛长在她心里。
再过一、二时辰,天就要亮了,意味着他们又要入下一城,一城又一城,阿饶再没有盼头。
她怔了一会儿,将思绪拉回,岂料刚回头,他已在眼前!
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是回榻了吗?
阿饶短呵,往后退了半步。只见净空蹲着身,在她足边默默不闻的,也未看她,手里有鞋托起,目光搭在阿饶的那双赤脚上。许是让他看得心里起了怵,阿饶不知该不该跑回床上去。
原来,只她以为自己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