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堂中,乌泱泱挤了好些人,无一不是衣衫褴褛,面上灰蒙蒙的,仿佛布了一层沙尘。姜怀央负手立在其前,尤为打眼。
周遭随行的几个侍卫拔尖而对,这才叫这些人安生了下来。
阮玉仪一袭雪青襦裙,发饰雕蝶银簪,搭着扶手,自楼上昏暗处走下,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那簪上的蝶也晃晃悠悠振翅欲飞般。
她扫视了一眼,故意从侍卫跟前过,口中唤,“夫君。”逼得沿路两个侍卫放下了剑。
她搂着他的胳臂,没骨头似的将大半重量都依在他身上,一面暗自思忖着什么,垂下的眸中一派凛然。
姜怀央侧首看她,“不是叫你在上边呆着?”他不能再让她伤到了。
底下的一流民忍不住开口,“你方才所言当真?”他眸中闪烁着的光,满是不信任。
他们自北疆一城来,一路颠沛流离,拖家带口至这里。只是城中官吏正在驱赶闯入城中的流民,他们避在破庙中两日,是在捱不住了,这才抢进临近的客栈来。
“自是真的。”姜怀央淡声道。
可那像是领头的流民没有动摇半分,反是冷笑一声,“你口中说着会提供米粮居所,你当我们愚蠢至此?不过是驱赶我们回去的借口罢了!”
他压抑的声音里,透着这几日所受的风霜,以及对眼前锦衣人的敌视。
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太多,每经过一处,都是软硬兼施的驱赶他们。可是凭什么?旁的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
一边五六岁的孩子自己父亲的语气吓到了,直往母亲怀里钻,低低的哭声在此时尤为响亮。
那个妇人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身子微弓,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全然一副防御的姿态。她默了会儿,意欲起身。
边上的侍卫一惊,将剑横在她跟前。妇人到底是怕的,这会儿搂着孩子的双手已是微微颤抖起来。
阮玉仪喉头一滞,脱口道,“做什么?还不把剑放下。”
侍卫毕竟是为新帝所用的人,听她如此吩咐,只是迟疑着,抬着的手却并未收回。
“你聋了?”姜怀央慢悠悠道。
轻慢的语气落入侍卫耳中,却是使他打了个寒战,明白新帝这是在附和槿妃,忙将剑入了鞘。余下几个侍卫稍一犹疑,也纷纷收了寒刃。
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消泯不少。
阮玉仪从姜怀央那抽了手,取了干净帕子,原想直接替那孩子拭泪,顿了下,还是递与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