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这座城市已经好几个冬天没有下雪,细小的雪籽缓缓地从天空飘落,像薄薄的烟雾般弥漫开来。几粒雪轻轻地落到了池翠的头上,再慢慢地融化,变成冰凉的水,渗入她的身体里。
池翠仰起头,茫然地看着雪花飞舞的天空,一粒雪飞到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停下的时候,医院的大门就在她眼前。她在医院门口停顿了许久,像雕塑一样站在风雪中。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了许多奇特的声音,谁在对她说话?是夹着雪籽的风吗?她不再犹豫,快步走进了医院。
在挂号台前她等了很久,直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才走上去。她用围巾遮着自己的面孔,低着头轻声地询问着。挂号的护士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轻描淡写地为她挂了号,并回答了她的问题。
池翠依旧低着头,来到楼的一条走廊里。她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候排队,周围坐着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都低着头不说话,彼此也都明白来这里的目的--从自己的身上拿掉一块肉。
而更通常的说法是:把孩子做掉。
"做掉"?池翠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听起来更像是在月黑风高夜,野店荒郊外杀人的勾当。比一般的杀人更残忍的是,这是母亲杀死自己亲生的孩子,再也没有比血亲相残更罪恶的事情了。
她感到了深深的罪恶与耻辱。可是,她没有其它选择,这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就让他(她)错误地来,错误地去吧。
如果要拿掉他(她),那么现在还来得及,这是池翠最后的机会。两个多月大的胎儿,不,应该算是胚胎--还不能算是"人"。现在拿掉它,无论如何是不能算杀人的,池翠想。
她抬起头来,看到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忽然,耳边嗡嗡地响起一阵声音,那声音非常奇怪,像是婴儿的临死前的哭声,哭得那样撕心裂腑,那种感觉直接渗透进了池翠的大脑。随着婴儿的哭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夜中的森林,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火堆前是巨大的祭坛,一个披着白衣的少女躺在祭坛中央,一个萨满巫师坐在她身边跳着狂乱的舞蹈。然后,一把刀对着少女的腹部,深深地切了下去......
"池翠。"医生在里面的房间叫她的名字。
她慌忙地站起来,立刻就感到眼前一黑。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正躲藏在她的身体内部,从内向外地监视着她。池翠终于看清楚,那只身体内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