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夏,茶渣茶,转轮转,亭中亭。
与多年前不同,当日是岩绝第一次约项叶单独喝茶,今时是项叶第一次约他。
项叶给他续了杯,也不急着开口,只是专心泡茶。
岩绝也不问,只安静地等。
他俩此时太不像父女,倒像是博弈的双方,都在以静制动,在等对方先出招。
项叶的耐心向来很好,在磨人这件事上,她比不得谢林,旁人又总比不得她。
岩绝终是严肃地开口问她:“项叶,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临死前,希望你的一生,是什么样子?”
项叶放下茶壶,回他:“我想,她希望我能快乐。”
岩绝说:“可你首先要活着,安稳地活着。”
项叶笑了,说:“我没打算将性命赌给谁,以后也不会。只不过,活得久长,不如活得顺心。”
岩绝把茶杯重重下她面前,说:“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现下根本不明白。”
项叶拿帕子温柔地拭掉溅出的水,端起来轻抿一口,说:“简单与复杂是别人说的话,我只关心我的想法。”
岩顶长叹一口气,说:“叶叶,换个人作伴,平安舒心地自在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项叶回:“那确实很好。但我拥有的,也很好。”
她又说:“我相信你能明白的,不然三十年前,你又何必当天家婿?”
岩绝面露悲伤,说:“你母亲只是认的女儿,尚且如此。他是实打实的皇孙,明日如何,一看便知。”
项叶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本以为,你不会拦我。我一直记得,你同我讲,天下之大,无论我要什么,只要我觉得好,我开心,你就开心。今日,这话变了吗?”
岩绝盯着她回:“你下定决心了。”
项叶说:“我清楚你的考量。我也知道,我的选择会给你带来些什么。我甚至不敢担保,能和他一辈子久长。唯有一点,你可放心,我永不会做红墙里的金丝雀。若他执意要养,我会远走高飞。但起码,在那之前,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我一点时间。”
岩绝问:“你可明白,他若进不得红墙,怕就要颠沛一生,甚至更惨。”
项叶又笑了,牙齿露出一排,说:“那有何难,山高水长,天远海阔,我和他一起走便是了。”
岩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回去吧。”
项叶给他泡完了最后一壶茶,才沉默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