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你先去我房里睡会儿吧!”每次二哥去深安看我,也都是睡沙发做厅长,但我那公寓里的沙发是特制的,折叠起来是沙发,打开就是一张床,睡起来比这张舒服得多。
我走进二哥的房间,三面白墙,一面玻璃推拉门落地窗,我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了一眼,窗外是一个一米见宽的阳台,阳台角落里搁着一个塞满了烟屁股的茶色方形陶瓷烟灰缸;房间很大很空阔,半点儿也不憋闷。屋里仅有的三件家具:衣柜、桌子,床都是实木上透明漆;银灰的窗帘,蓝灰的床品,唯一的亮色来自桌上的一张老照片。
我把相框拿在手里观看:照片里的大哥二十一岁,二哥十八岁,三哥十五岁,他们三人穿清一色的宝蓝工装裤套白衬衫,十岁的我站在二哥和三哥中间,头上扎了两条小辫子,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扎辫子,是照相馆的老板娘帮忙绑的;我身上穿着火红的连衣裙,也是照相馆老板娘在一堆不知多少人穿过,又有多久没洗过的照相服里给我挑的,虽然那裙子大得能装下两个我,要靠夹子才能固定在我身上,尽管裙子的屁股上还有一团碗口粗的棕黑油渍,我还是开心得像早春的画眉鸟儿,两手拉着双层荷叶边裙摆对着镜子摆弄了一遍又一遍。
拍完照的第二天,二哥就要入伍了。
武装部门口穿上军装的陶镇子弟兵们英姿飒爽,当然,在我眼里,二哥是最威武最特别的那一个。听说空军雷达部队的新兵都是经过严格选拔,身高统一都比陆军部队的高,而且个个五官端正,体格健壮,有一点儿沙眼都不行。当日,送行的队伍很长,除了军属,也有专程赶来看兵哥的姑娘们。
二哥上车前,我把我兜里揣了大半个月没舍得吃的两颗奶糖送给了他,还学着身边送行的人老气横秋地对他说:“不要太想家,常写信回来!”二哥说作为交换,回来时给我买最漂亮的红色连衣裙,还夸我穿红裙子好看,我转头乐颠颠地跟大哥和三哥炫耀:“听到没?二哥说要给我买红裙子!”可是,绿色卡车一开动我就后悔了,我追着车在后边跑了好远,哭着喊:“二哥,你快回来,我不要红色连衣裙了!”我在前面跑,大哥和三哥在后边追,他们追上我的时候,绿色卡车已经消失在视线外。我满脸泪痕地哀求他们:“大哥,三哥,你们快让二哥回来,我不要红色连衣裙了!”
二哥倒是没食言,退伍回来时他真的给我买了一条红色连衣裙,可惜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离开三年,我已经长高长大了,而那连衣裙只能装下三年前的我。我把相框摆回桌上,心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