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确诊后的第29天。
把自己像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贴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就这样闭着眼睛,却头脑清醒,听到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越发着急自己睡不着的事实。看着时针一点一点就这样移动了,洛洛开始失去今晚可以睡着的信心了。一开始以为只是自己上了年纪难以入睡,可是这也不是常有的事情,即使是子木生病初期,即使再悲痛欲绝,累到极致的时候,睡眠依然不成为洛洛的障碍,那么是什么让她今晚看着窗帘慢慢发白呢?最终她把它归咎于下午的那杯红茶。
她索性不再强制自己躺床上了。悄悄起身去了女儿的房间,所幸,子木服药后睡得很沉。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洛洛轻轻抚摸着她的额角,默默落泪。十七岁的女孩,究竟还有多少不愿意让旁人看到的一面。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向她倾诉,不再信任依赖她,洛洛为之叹息。她回到卧室,拧开台灯,打开在网上订阅的关于青少年心理以及有关抑郁症的专业书籍。她打定主意,她要重新学习怎么与女儿相处,怎么做妈妈。她要让女儿相信她,依赖她,打开心结,才有可能好转。她如饥似渴地读着书里的每一个案例,每一句分析,一些她从未涉及的陌生领域的知识,现在看来,如此重要。
合上书本,夜深人静,全世界都按下了停顿键似的。如若不是子木生病,让她痛恨老天不公,她从来不会去追究今时今日的处境,是她从哪里迈错了步子造成的,更不会这般放肆地去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割开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如泄洪。回忆的书签,夹在最初的那页。他的眉眼,他的嘴角,他说话时的每一个肢体语言,他唱歌时投入时痛苦的神情,依旧如此清晰。都说时间冲淡一切,可是书涵就像矗立在她心海中的巍巍高山,不可撼动。二十多年了,她不但没有忘记他,有关于他的记忆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和书涵分别的那年寒假,显得特别漫长。洛洛回到上饶,对外公外婆每天的嘘寒问暖漫不经心,对老同学邀约的聚会心不在焉,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她的脑中,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现在书涵在干嘛呢?
书涵没有留电话给洛洛,当然他也没有BP机,更没有手机。何况他在香港,那是当时洛洛概念里如此遥不可及的一个城市,她没有办法获得一丝一毫他的讯息。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他要一件小玩意,这样也能睹物思人,让她一解相思之苦。或者索性问他要个电话,哪怕是长途电话,她在实在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