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公司的时候，陈欣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进来，随手掩上门，“经理，我昨天按你的意思透了点口风，宣传部那边反应跟你想的差不多，哭穷呢。”
舒弦搭好外套，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忍不住微微皱眉，“陈欣，你泡咖啡的技术下降了——糖放多了。”
陈欣吐吐舌头，“你刚拔完牙，先别喝那么苦的啦。”
舒弦嗔怪地点她一点，“明天换回去——宣传部那边哭穷是肯定的，电视广告投放不比其他，费用要高得多，你去跟那边说，算了，会上我亲自交待，别只会哭穷，我要一个明确的方案和合理的数字，到时候确定了，费用那边一方面我来跟总部申请，另一方面这边也要想办法。”
“还有明宣那边，任远洋怎么说，他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跟他的碰面要越早越好。”
陈欣摇头，“我后面再跟他约时间，那个姓佟的助理语气很‘诚恳’地跟我道歉，只说到本周末，任经理的时间都排满了。”
舒弦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全面了解了演播室项目之后，舒弦发现，只靠他们分公司的体量，这个复杂的大工程项目恐怕很难全部吃下，事实上，不少参与会议的公司和他们都有相同的情况，要么把大的分部分包出去，可这样在让利的前提下，即便能在较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分包方，后期交流沟通也会有很大的工作量，综合考量，反而不如寻找互补的公司进行合作，两边联合投标。
舒弦选中的正是明宣。明宣的母公司明日地产是本土最大的综合性企业之一，前身是几十年前家具及装潢材料起家的耀辉家居，公司东家本姓姚，后来不断扩大合并，在对外贸易中也分了一杯羹，再后来便主营地产，但公司产业涉及服装、日化、餐饮、办公及工艺品等多个领域——只是到了现在，公司早已改姓宣。
地产之外，其他实业部分一样基础雄厚，但是在电子软硬件和数字技术方面并不强势。如果两边能够顺利合作，强强联合，各有专攻的基础上，不仅能缩短演播室建设时间，提高整体质量，考虑到明日地产在本土盘根错节的关系，此次联合体如果构成，还能为后续拿下想要的市政建设项目开个不错的好头。
只是，也正因为明宣背靠大树好乘凉，可选择余地够多，对于舒弦的公司利捷世纪便没有太多热情，加上和舒弦本人从无任何合作，更没有半分交情，明宣经理任远洋态度十分模棱两可。
事实上，在最初舒弦找上他提出合作方案的时候，任远洋还是表现出了合作兴趣，只是不知道他后面改了主意，还是有其他合作公司找上了他。
亦或是二者兼有。
“你跟市场部那边再说一声，让他们下午下班前把本市同类企业以及国内其他省市在a城有相关业务的企业给我列个表单，后面要附带3年内的经营活动，对了，诚信记录如果能整理一份那最好不过。”
陈欣匆匆做好记录，“好。”
“如果可以，明宣还是我们最值得争取的合作对象，但如果实在不行，莱博里也要考虑——我们和莱博里合作多次，这种时候重新联手，总好过跟完全没打过交道的公司合作。”
说到这里，一个不小心又扯到了右边后槽牙，舒弦眨眨眼，忍不住“嘶”得一声。
陈欣从饮水机上接了半杯凉水递过去，舒弦喝一口，干脆把玻璃杯贴在了脸上，冰凉的感觉总算减缓了半边脸的疼痛。
舒弦心里默默吐槽，都怪牙医，还副主任医师呢，拔个智齿都让人这么疼，明天还疼的话，一定要去投诉他。
“……那边就在会上安排了。”
“嗯？”舒弦有点走神，“你说宣传部？”
“嗯。”
舒弦突然改了主意，“除了方案之外，我想，我应该和周挺一起去见电视台广告部主任，当面亲自和他谈。”
周挺便是宣传部经理。
陈欣前后一想，很容易就明白了舒弦的意思，没有基础，那就亲手打一个基础，没有合作，那就制造一次合作，没有了解，那就先创造机遇——对于媒体行业，广告客户是大爷，只是——
“广告费……老总那边会轻易点头么？”
放下杯子，舒弦长出一口气，“大不了，我再立个‘军令状’呗。”
陈欣暗暗咋舌。舒弦在利捷一共立过两个军令状，每一次都是拿自己来赌——一旦项目有失，她就得为利捷免费打一辈子工。或许是运气，或许是能力，每次舒弦都能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绝地翻身，而每一次军令状之后，她在老总眼里的身价都会随之提高。
前两个陈欣都只是听说，无缘亲眼见到，这次陈欣既暗暗担心，又莫名激动，觉得亲眼见证一次也是很不错的。
自己的顶头上司并不是一个手段凌厉的人，相反，她脾气温和，除了原则问题，其他时候实在是好相处得很，只看外表，甚至特别让人想要亲近。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四平八稳的人，关键时候却是这样果决又大胆，陈欣总是忍不住想，有时候，舒弦骨子里的冒险和叛逆，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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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谈得十分顺利，尽管暂时没有敲定任何具体的事宜，双方还是互相了解了不少。正事谈完，对方提议参观电视节目采编播的相关流程部门，舒弦欣然同意。在提及新的融媒体项目之后，对方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路相陪，带着他们参观了旧有的几个演播厅。
最后一个小型演播厅里，正在进行着一个访谈节目的彩排，从舒弦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一个时尚得体的年轻女主持，端坐在沙发上，手持卡片，正对着一位男子说些什么。
那男子一身浅灰色西装，坐在沙发上依旧腰背挺拔，是个十足的衣架子。只是因为背对着这边，舒弦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猜测那人应该十分年轻，应该是个当红的模特之流。
门开的声音似乎影响到了他们，主持人不动声色地投来一瞥，继而笑容不减，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交谈。
舒弦觉得这主持人有点眼熟，陪同的广告部员工适时介绍，“这是我们财经频道的知名访谈节目——20岁的同龄人。”
舒弦恍然大悟，这个节目的访谈对象是20-30岁之间的青年企业家，结合“年轻多金”和“创业投资”两个噱头吸引年轻一代眼光，而不是仅仅只是作为中年人酒足饭饱后的吹牛谈天保留节目。
想到这里舒弦有些惊讶，这模特身材的年轻男子，竟然还是个真正的高富帅。
没等她随口问起高富帅是哪家的老板，对方已经开口解答，“听说今天的嘉宾很不好请，节目创办之初就曾经想请他作客，结果直到过了快一年，还是借着合作的机会，节目组才把人拉过来。”
周挺在一旁附和，“也是因为栏目做的确实好、有价值，优秀的企业家才愿意参与进来，栏目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途径，毕竟双赢嘛——不知道这位青年才俊是哪个行业的新生力量？”
“是明日地产的未来当家人，宣卓彦——而且这个月明日地产在我们台也有服装首饰的广告投放。”
话音刚落，结束谈话的两人起身，客气地握手，微笑交谈着从台上下来。
台上的灯光打的并不亮，可当那人转过身，披着满身柔光走下台阶，舒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她看着灯光下清晰明朗的轮廓，眼前却浮现出了那人盯着自己沉默不语的样子。
居然是他。
他居然就是明日地产的少东家。
自己还欠他一副墨镜呢——舒弦失笑。
仿佛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那人顺着目光投来的方向一瞥，在几个人身上逡巡一番，很快，目光重新定在了舒弦身上。
舒弦对着他微微点头，他应该也是认出了自己。
没有约到明宣的任远洋，反而误打误撞遇见了明日地产的少东家，舒弦想，看来自己的宣传思路一点都没错，上帝都帮她。
“真是巧了，利捷下一步正有和明日合作的打算，没想到今天先遇到了。”
广告部员工脸色惊讶，笑道，“那今天咱们就这么点个头可是不成，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再聊——”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没等他说出互相引荐的话，就见明日地产那位少东家，和主持人略作示意之后，步伐坚定地向这边走来。
目光沉毅，片刻不离舒弦。
舒弦诧异，总不能是来找她讨要墨镜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