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了,夏虫叫着叫着,便成了秋虫。蟋蟀单调的鸣唱,和着夜凉如水,鸣出了怅惆,鸣出了寒暑易季。李际遇想起奶奶说过的一个故事。说是蟋蟀将眼睛借给了蚂虾,岂料蚂虾事后不还了,蟋蟀夜夜的鸣唱便是在向蚂虾讨索。李际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夜色中,奶奶执着油灯,前门后门检查一遍,又在院中放下油灯,立起案桌,堵住没门的锅屋,是怕夜里别家的猪狗进去。此时,只有如水的夜色,和蟋蟀单调的鸣唱。
“就是那一只蟋蟀”,李际遇道。
“李师弟!”,床的那一头,空林轻声唤道。
“是我呓症了”,李际遇道。
二人一时无言,就当李际遇以为空林醒着了时,空林忽道:“你似乎比我大两岁,只是我自幼入少林,入门比你早,也只得腆着脸叫你一声师弟”。李际遇闻言,只是轻声一笑。
又过了一会,空林道:“李师弟,你还记得陈师傅么?”
“哪个陈师傅?”
“陈元赟,那个杭州人”。
“噢,那可是个异数,诗,书,画,医,武道,茶道,制陶,无一不精,怎么?”,说到这,李际遇联想起了黄老邪,陈元赟可真是个黄药师般的存在。
空林道:“陈师傅来寺里时,我还记得,只是那时你入未入门,我却记不得了”。
李际遇笑道:“我是外室弟子,便是今日也未入门。陈师傅来的那一年,你十二,我十四,你还说,寺里请个账房先来做什么?”
空林闻言笑道:“惭愧”,又道:“陈师傅一住五年,可是将我少林诸道尽情学去”。李际遇摇头道:“依我看,少林从陈师傅身上学去的多,陈师傅从少林学去的少”。
空林道:“那也只有海宽师伯,慧喜师祖知晓了”,又道:“陈师傅一走七年,去年我听寺里说,陈师傅去了倭国,在倭国大受尊崇,却将我少林绝学传扬于倭国,将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一僧一俗不知道的是,陈元斌是柔道的创始人。至于这柔道里边,是陈元赟的东西多,还是少林的东西多,抑或日本本土的东西多,恐怕已是无人知晓。
李际遇道:“是福是祸我也不知。我只知沾衣十八跌是陈师傅带进寺中的,少林海纳百川方有今日之盛”。
空林闻言坐起,急切道:“怎么?沾衣十八跌不是我少林独创?”。李际遇却不再回话。空林呆坐片刻,颓然仰倒,悠然道:“玄机师叔——”,后半句虽未言,李际遇却已猜到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