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桅白帆兜住猎猎劲风,摧动在万顷波浪中跳跃的轻舟,顺江而下。
上了年纪的艄公解开蓑衣、摘下斗笠,朝半圆形的船棚中喊道:“客官,雨停了,出来看看江景吧。您们看这江水涨得多快,好像一夜之间就把这大江填满了、撑大喽。”
沈清、陈文祺闻言,双双走出船舱。放眼望去,波涛汹涌的长江像一条褐色的巨龙,翻滚着、咆哮着,一泻千里。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江水似乎不甘束缚,一波接着一波地向两岸冲击,矮小单薄的江堤在浪涛的拍打中一阵一阵地战栗。
久居北方的沈清,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大江大水?一时看得惊心动魄,向艄公问道:“船家,每年的这个季节,这江水都是如此之满吗?”二十年前沿着巴河追赶落入水中的沈霁,曾经与长江有过一面之缘,因此他知道有枯水季节与丰水季节之分。
“这个季节年年都要涨水的,只是没有今年这样涨得猛。”艄公双手紧握舵柄,不时修正船头的方向,以躲避迎头拍来的巨浪。
“从这里望去,这江水似乎高出地面不少啊,如果江堤决口,岂不是房屋倒塌、田地被淹?”沈清忧心地问道。
陈文祺接过话头,说道:“是啊,一到丰水季节,这江水便高出田地甚至村庄,两岸的百姓对它是既爱又怕啊。”
正说话间,一股激流横冲过来,将船头打偏。艄公向两人招呼道:“两位客官站稳喽,这巴河水冲出来劲道还挺大的呢。”
“巴河?已经到巴河了?”沈清一看,昔日那条河窄水缓的巴水现在是河面辽阔、浪高水急。
“船家,请你靠岸一下,我要在这里下船。”沈清说道。
船家听了,忙掉过船头,在离巴河西岸不远处将船靠到岸边。
“义父,我陪您上去。”陈文祺见沈清在船上颤颤巍巍,连忙上前扶住他。
“贤侄你就不必了,早些回家吧,免得你爹娘等得焦急。”沈清故意说道。
“那怎么可以?义父来到此地,等于到了我家,再怎样也得让小侄尽尽地主之谊吧。再说了,我也想凭吊一下那位赵欣叔叔,自然要陪义父上岸了。”
陈文祺的话正中沈清下怀,他不再客套,任由陈文祺搀扶上岸,沿着水将及顶的河堤溯流前行。当年的战场已被滔滔河水淹没,那载着襁褓静静流淌的小溪亦变成浊浪滔滔的大河,奔腾着一路向南,汇入大江。恍惚中,沈清仿佛看见巨浪中翻滚的蓝色襁褓,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跨出一步,似要攥住那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