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实和商成,两个人都是一手的屎棋,棋品也是半斤对八两,想让他们也象常秀和真芗他们那样,输赢都似春风拂面胜负即如过眼云烟,根本就做不到;他们也学不来那种名士的潇洒气度。偏偏他们的棋风又都很强硬,对弈的时候绝少有什么从容布局的时候,所以四颗座子一落,上来就是大刀阔斧地纠缠搏杀;棋书上说的“下品者搏力”,指的就是他们这种人。两个人又没什么棋品棋德可言,刚刚在角落里占了点小小的便宜,立刻就挽袖子伸胳膊拎壶倒水,捧着茶盏面带从容,昂然四顾间一派的傲气清高,完全就是纹枰国手的模样;但只要局面陷入被动,转眼就是皱眉皴眼的一脸愁容,或是手擎瓷盏咬牙筹谋对策,或是脸色紧绷苦思解局的妙手,再不就是双手扶案耷头佝腰地俯身枰面,恨不能将目光凝成铁剑聚成利斧,把那几颗该死的棋子砍成渣剁成沫随了清风飘渺而去……不过,最终的解决办法通常就是悔棋。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不让悔棋假名士”,要是谁不让人悔棋,那他就不配是县侯或者县伯,不配做上柱国,不配当大将军,不配负天下望;倘若肯让人悔棋,那就什么都好说,对手是个好侯伯好柱国好将军果然是气魄雄阔心胸宽广仪容甚伟一表人才……总之,他们两个人下棋,就很少有个安生的时候!
可是,今天这上善亭里的气氛却有些反常。双方你一子我一子地落了四五十步,商成成功地挖掉谷实的一个角落,顺带着吃了四粒白子,顿时就情绪大涨。他呷了一口茶汤,假作关切地说:“谷老,我看您今天的状态不是太好呀,我估计,您这盘棋的结局也逃不出个‘负’字。要不这样,这棋咱们咱们今天就不下了,一一算您投降好了。投降输一半,我只要那几个罗汉,佛像您都留着。”
谷实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棋盘思索。
商成讨了个没趣。他又借着局面说事,寻机会挖苦了谷实两句,可人家就是不理会,他也觉得自说自话没意思,便只好埋下头专心下棋。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再落二三十数子,商成已然瞧出谷实根本就不在状态,虽然局中有十几粒白子续断牵连仿佛若有优势,实际上却是隐隐然有陷入重围的迹象。他心中大喜,脸上却全然不露分毫声色,伏着身瞪圆了眼睛盯着棋盘,好象颇为眼下的困境担忧,实则是在心头苦苦地盘算一一怎生使个诱敌深入之计,毕其功于一役呢?
谷实再落了一子,忽然问道:“你和刚才那个礼部的人很熟?”
谷实新落的白子完全出乎商成的预料,局面登时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