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鱼食堂里去。食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放送着消息的“雷曲”(收音机)在那里喧嚣。报道的像是关于满洲的事情,在我这重听的耳里,只听见有些“支那”和“满洲”的字样。我摇着在一只角落里坐下了。一个下女端了一杯茶,走来打着招呼。我先叫她把那“雷曲”关了,回头又才叫了一碗鳗鱼饭和一杯鳗脏汤。下女说鳗脏汤要多费些时刻,我便索性叫她替我煮两合日本酒来,想多少来浇一下和那阴雨一样浸润着我这身内身外的苍凉的感觉。
下女把酒煮来了,配了一小碟下酒的盐豌豆,她替我斟了一杯,便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对面的椅上。用不着一口便可以干的小酒杯,只要一干,她便替你斟上,弄得我有点怪烦腻起来。我请她不要管我,让我自斟自饮,她看了我一眼也就立起身走了。眼睛的意思是说:“你公然看不起我。”
把茶杯来代替酒杯,喝了几杯之后,饭也送来了。带着有几分烦躁性的无聊更受了酒的鼓舞,把饭胡乱吃着,又叫了两合酒来,一面吃饭一面喝。
那位下女似乎有意思向我报仇,她没得到我的同意,又把那收音机打开了。
“……满洲……支那……膺惩……不逞……非常时……帝国……”
一批轰轰烈烈的散弹向我的破了的鼓膜打来,显然是一位军人的讲演。
饭只吃得一半,第二壶酒也只喝得一半,我实在没有本领再吃喝下去了。并不是我这已经年逾不惑的人还感着了青年时代的爱国义愤,我实在恨我这耳朵的半聋,听又听不清晰,只是一些断残的电码打进我的脑筋,使我这够烦乱的脑筋愈见化成为了一些杂乱的观念的漩涡。
叫会账。结果是吃了一块六毛钱,心里不免叫了一声冤枉。进面馆里吃两碗馄饨,不也一样可以充饥吗?无聊,无聊,万分的无聊。
在三分醉意、七分懊恼的情怀中出了食堂,到了一家肉店去买了三斤猪油,又想到黄油也是海岸上写信来要买的,折回F面包店去买了两包。问得刚才的饼干还没有送去,便把猪油包子一并交给了店主,托他一并送。因为我又想到在正街上还有一样东西好买,是海岸上写信来要的照面镜。跑到正街上的一家店里去买了一面,费了七毛钱。
我的记忆力怎灭裂到了这样呢?简直像一匹阿米巴,向东放出一只假足出去,缩回来了,又向西放出一只。
回家时已是午后二时,屋后的无花果树熟了两颗,如拳头大,摘来与淑子分而食之,味甚美。把家中收拾了一回,留守的森老人也来了,但是托